【中国科学报】“黑铁”是这样炼成的
——记中科院寒旱所黑河遥感试验研究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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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志国在水文气象观测塔上采集数据。
遥感站
任志国和马春锋在观测塔上擦拭镜头,远远看去,好似在蓝天里“钓鱼”。
“野外台站站长有特别的称呼——‘野站长’,这三个字包含很多故事,酸甜苦辣”。中科院寒旱所所长马巍对记者说,“我每年不去站上转转心里就发慌。”
前不久,《中国科学报》记者来到黑河遥感试验站,去会会“野站长”和站里的“黑铁”们。
绿洲上“反光”的“黑铁们”
黑河遥感站位于张掖市绿洲现代农业试验示范区,马春锋博士是我们在站里见到的第一位科研人员,是站里的“大师哥”。他皮肤黝黑,身体健硕,笑称野外工作将自己和同事们炼成了“黑铁”,“不能发光也能反光”。
一个木桩,一条红布,马春锋回忆:2013年,在黑河上游布置传感器网络,捕捉土壤温湿度和降水、地表温度的空间差异。他带领3个师弟跋山涉水,将50多面红旗插在祁连县八宝河沿线,形成一个密集的观测网,和队友们用双脚测量祁连山八宝河流域的每一个角落,“祁连山每个沟的准确位置,叫什么名字我都知道。”
遥感站占地三十亩的院子,分块种植着玉米、西瓜、胡麻还有向日葵。“按照当地的种植习惯,这里是一块微型的张掖绿洲。大孔径闪烁仪、自动气象站等仪器设备,就隐藏在田地之间。”遥感站站长车涛介绍,黑河流域是一个完整的封闭系统,上游的冰雪、冻土和高寒草原,中游的人工绿洲,下游的荒漠和天然绿洲,除了没有海洋,这里具备所有地球表层要素,是开展地球表层系统科学研究的天然试验场。
黑河遥感站2009年5月始建,是西部第一个以遥感科学为主要观测和研究对象的野外试验站。以遥感站为基地,7个观测试验场地分布在黑河流域的上游和中游,可为寒区和旱区关键生物物理参数和其他陆面参数遥感反演、水文和生态建模以及陆面数据同化系统发展提供地面真实性检验的数据支撑。
在蓝天里“钓鱼”
“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么多的人,在世界上,请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大满镇34米高的水文气象观测塔上,传来一位男生略带忧郁的歌声。塔下是望不到边的玉米地,没有一个姑娘,只有一穗穗饱满的玉米咧着嘴在认真地听。
歌声出自遥感站“塔台歌手”、年轻的工程师任志国。他主要负责采集数据、仪器维护、遥感地面试验等。任志国个子不高,但身手敏捷,34米高的观测塔,爬上爬下好像在平地上走路。只见他和马春锋迅速爬上塔高15米处的平台,先采集了二氧化碳廓线数据和气象数据,又将身子探出塔外,拿出一根鱼竿,擦拭四分量辐射计镜头和涡度相关镜头,远远看去好似在蓝天里“钓鱼”。“如果镜头脏了,会影响镜头对太阳辐射和二氧化碳浓度等的测定。”任志国解释。
别看任志国现在可以在塔上唱歌,一年前的7月3日,第一天到遥感站报到,第一次爬高塔却把他吓得够呛——那是在甘肃省农科院张掖试验场的果园里。初生牛犊不怕虎,看着眼前高25米的LAS(大孔径闪烁仪)塔,任志国没含糊,双手抓住梯子往上爬。没爬几米手心出汗开始打滑,小腿肚子也不由得打颤。任志国心想:“糟糕,低估了爬塔的难度。”
“小时候我在家里爬过杏树,但这塔可比杏树高多了。”任志国的肱二头肌和三头肌鼓得紧紧的,爬一节,颤一颤,再加上7月38摄氏度的高温,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服。同行的师哥大概看出了问题,指点任志国要像蜘蛛人一样,一只手正抓一只手反抓,以确保安全。就在快要到达塔顶时,一阵风吹来,高塔随风摆动起来,“我真的很害怕,怕摔下去。”任志国回忆,“师兄鼓励我,让我千万别往下看,看塔两旁的白杨树。”
直到一屁股坐在塔顶平台里的蓄电池上,任志国的心才从嗓子眼上放下来。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裤腿已经湿透了,鼻尖上的汗一滴滴砸在平台上。回到驻地,已是傍晚,因为手攥得太紧,任志国的手腕肿了。
记者跟随任志国、马春锋到大满站采集数据,过程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在前面带路,从玉米地中间穿行到大路上,记者分明看到他们黑铁一般的脖子上,淌下一股汗流,在傍晚夕阳的反射下发出晶莹的光芒。
苦中作乐为科学
马春锋曾经写过一首诗,描述他们在气温为零下30摄氏度时的野外工作:一棵棵胡杨见证着古老与沧桑,一阵阵寒风考验着坚韧与顽强,一滴滴汗水诉说着勤劳与奉献,一个个脚印印证着追求与梦想。
站长车涛是一位热情的陕西人,因为做事豪爽,同事们戏称他是“陕西愣娃”。车涛主要研究方向是积雪遥感,他向记者描述他的工作轨迹:每年10月到第二年4月,在野外观测点采集积雪数据,5月到9月末在遥感站,“我长期待在野外,办公室的花都见不到我”。
常人眼中的白雪,在车涛那里却有不一样的形态,厚了、薄了,密度大了、小了,还有风吹雪等等,雪的各种形态都能激发起他的兴趣,“我一见到雪就兴奋”。
2011年春天,车涛带领学生做新疆地区积雪微波遥感野外观测试验,开车绕古尔班通沙漠一圈。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司机最怕听到他兴奋地大喊“停车!”本来一天就能走完的路程,因为频繁下车测量,一共走了三天。但根据那次采集数据写成的论文,审稿人的评语是:“验证数据非常丰富,结果非常可信。”
在野外工作,有时要住简易活动板房,没有水、电,食物和煤炭一个星期从山下拉一趟,很多时候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条件很艰苦,但很有意思。”车涛说,2008年,他们在黑河上游做实验,观测祁连山森林中的降水,研究森林水文水循环过程。车涛在简易活动板房里住了一个月,自己堆了土炉子,还跟当地人学做拉条子。一根面大约十几米长,先搓成蟒蛇般粗细,再搓成筷子粗细的面条直接下锅,一根面够一屋子人吃。
车涛回忆着野外工作的趣事:“有次上山前就知道我爱人要参加一个重要的考试,但是活动板房附近没手机信号,我翻了三座山,在一个山头找到了信号并作了标记。”到了考试的那天早上,车涛吃完早饭就动身了,用了一个半小时找到了标记地,刚拨通电话,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被灌成了落汤鸡,但心里很舒坦。”
马巍介绍说,野外台站的数据可以为未来丝绸之路建设打好数据基础。车涛自豪地说:遥感站建站6年,支持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研究计划——黑河计划。黑河流域生态——水文过程集成研究项目组在国际期刊《遥感》上组织了题为《区域尺度遥感产品发展与验证》的专刊。截至目前,使用黑河试验数据在国际期刊发表的文章已经超过300篇。
(原载于《中国科学报》 2015-12-21 第6版 院所)